Off-topic | 信息过载

疫情之下，我渐渐明白了信息过载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相比几十年前，当今的互联网呈现出一种看似去中心化，实则平台化的趋势。在当前的语境 下，所谓的「去中心化」指的是内容生产的去中心化，但内容的消费却越来越中心化和平台 化。如今，虽然每个人都可以无比方便快捷地做自媒体，但绝大多数的流量还是集中在了几 大平台上。这些平台拥有强大的引导流量的能力，能够控制和转移焦点，并利用推荐算法根 据用户的喜好推荐类似的视频。这种情况下，大脑的理性思考是被阻塞的，人们跟从彼此在 评论和弹幕中叫好叫骂，屈从于不受控的潜意识不断点击下一个相关文章或视频。人们不再 拥有筛选信息的能力，也不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获得什么。

而真正的去中心化建立起的是点对点的信息连接。用户在这种模式下对自己即将获得的信息 有所预期，也对其目的有所明确，这么做无疑是高效的。然而点对点的连接却并不一定建立 在去中心化的基础上。大流量平台的推荐算法终将会把用户引导到他们所关注的几个点上， 用户会一再看到类似的内容，这些内容永远和自己立场相同，符合自己口味。这样的结果与 主动建立连接相比看似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时还更高效，但是实际上则是借由平台盲目地 促成这样的连接。在这过程中，平台的推荐难以经过自己的理性筛选，毕竟它永远不会来关 心你是否真的需要这些信息。只要你控制不住自己的的好奇心，就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推荐算法同时也给信息获取渠道添加了巨大的噪声。当自己原本有目的性地搜寻信息时，很 容易被其它的推荐内容分散注意力。我从来没有计算过，但我相信浪费在点击那些毫无意义 的新闻和视频的时间加起来，一定足够我用来集中精力做好其它好几件事情了。

RSS Feed 是一个绝佳的去中心化的信息获取方式，但这样的东西也日渐衰落，随之被微信 公众号这样具有类似订阅模式的平台取代。微信是少数不多的做点对点信息交换的平台，用 户所接受到的信息只来自于朋友圈或是自己订阅的公众号，几乎没有推荐算法。然而微信公 众号终究也是平台化的东西，就像 Youtube，你没有对自己的内容的掌控权（谁知道自己发 的东西会不会在今后被莫名其妙删除），因此去中心化也就不能实现。

但矛盾的是，去中心化往往又依附于平台化。如果没有这些大型流量平台，人们又更难以发 现那些信息源。我们往往通过这些平台才接触到自己想要订阅的 Blog 或是 Podcast，这些 信息源自身的流量也因此依附于大平台的流量。这种平衡是很微妙的。在互联网中的任何人 都无法摆脱对大平台的依赖，但是过度的依赖又会使人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迷失。

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清醒的大脑是困难的。我们只能多花时间内省，重视「离线」的意义。 我们应当花费必要的时间做信息的聚合和整理，而不是一味接收海量的信息，盲目倾向所有 信息都在告诉你的立场。人脑的机能是有限的，容纳不下互联网的巨大信息量和超快流动速 度。当过载的信息占据了人们绝大部分生活的时候，自己的存在也仅仅是那些被商业平台所 占有的数据了。在这时候，你不可能拥有自由，因为数据被他人掌控着，你的头脑也因而被 掌控着。他们知道你希望相信的东西，也知道如何让你相信他们希望你相信的东西。因此我 也越来越不相信如此发展下去的互联网会真正促进人类的交流。结果会是相反的，没有真正 中立的平台存在，所有的人也都成了提线木偶，隔阂也越来越深……

也许如今的「弱人工智能」已经超越人类了，因为人类的大脑已经缴械投降。我甚至觉得 当人工智能有了人性，成了「强人工智能」，反倒能让人更有人性一些。